狐阡陌_薇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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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凸世界】【瑞金】Destiny【HE,甜,驯龙pa

Well应该是我半个月前说的驯龙高手paro..实际上如果看过原作的亲能更容易懂世界观,我这里面掺杂了一大堆私设和乱七八糟的野史,已经尽力的叙述世界观和设定了qwq因为原作是西方古时候的背景所以可能都是有文化的。

这个是甜向啦,不虐真的。

沉迷撸剧情,撸剧情撸开心就好,而且还有点喜欢抽风x

正文另附一篇番外。

格瑞龙X金人类

Emmm有些设定和剧情细节与原作相同。我过两天去找时间写永生番外把它扭成HE顺便更新下那几个坑。因为最近真的很忙哈哈……不要打我【怎么办我的刀子磨得这么锋利却没地方砍,怎么办】



《Destiny》By 狐阡陌

【上:凝固】

格瑞觉得自己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暗无天日的洞穴中,消融的冰雪化作冰凉的水,自缝隙滴落而下汇聚成了一片清澈的水源,随着水面波纹的浮动,他似乎从浅处还未消去的碎冰中看到那些早已远去的画面。

在并不连续的,有着断点和重复的画面里,他看到同族共享天伦,亦看到整个龙族的衰落和消亡。格瑞亲眼目睹和自己有着同样外貌特征,同样血脉的族人闭上双眼,龙鳞失去光泽,最终化作白骨。如同无人知晓他们为何要降生一样,类似瘟疫的东西无声无息的,慢性的杀死着他身边的人,直至最后格瑞发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和自己流着一样血脉的龙了。

然后,他成为了最后一个,成为了唯一。

格瑞记得,病发最明显的症状就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幻觉。

眨了下双眸,水面中的倒影恢复了正常,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爬上神经,他起身走回洞穴深处,努力与沉重的困意做着抗争,却在望见躺于草堆上安然入睡的人类时停住了脚步,表情瞬间冷漠如霜。

似是被那天生带有的寒气所侵,睡梦中的金打了个颤,缓缓睁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那人时露出暖暖的微笑。

“刚才太困了,就……”

“没事,你睡就好。”在看到微笑的那一刻,格瑞觉得自己崩碎的心态以诡异的形状复原了。“先喝点水。”

“这里竟然有水啊,格瑞,你要不要也……”金接过用厚叶盛放的冰水,眼底闪烁着光芒,在看到对方手上的另一个东西时,笑容消失了。

“金,为什么把它扔了。”

“我用不着,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我带着刀吗。”

“那是以前刚和你见面的时候,你现在还是拿着的好。”随手将刀插进他腰间的鞘内,金抬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打算再反驳什么,格瑞怕他再趁自己不注意时扔掉刀,继续说道:“你至少可以用来杀那些来攻击你的龙。”

垂下头,金看着腰间的刀,“不需要,”用手握住刀柄果断抽出扔在一旁,“这里除了你哪还有其他的龙。”

“杀我也可以。”

“格瑞!?”金睁大瞳孔注视着格瑞毫无表情变化的脸庞,似乎刚才那句话只是在平淡的陈述而已。

“如果我要攻击你的话当然可以杀我。”

“……你吓死我了。”松了口气,开玩笑似的,金挠挠脑袋,困意再一次席卷而来。

“又想睡了?”

“嗯。”金疲倦的揉了揉眼睛,“格瑞你要不要也睡一会?”

“我还好,你先睡吧。”转过身,格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自认识金之后,他真的是对控制自己睡眠的能力愈来愈强了,虽然这都是被逼迫的。

兴许是实在敌不过倦意,金迅速地沉睡入梦,洞穴之外牢固的覆盖着硬雪,寒冷彻入骨髓,格瑞走上前将抖个不停的金抱在怀里,拿起被扔在一边的刀,重新放进鞘中,意识到对方平日里健康的白皙皮肤竟是泛着些许苍白,少年蜷在杂乱的草堆上睡的安稳,似是一只懒散没有精神的猫。

已经快两天了,没有食物的能量补充的他,只不过同那些灭绝的龙族一样可悲,等待生命逐渐流尽。

我不会让你死的。格瑞在心底喃喃说道。

 

 

 

…………

这里是伯克岛。

一年中有九个月都在下雪,三个月是晴天,蓝天之下是碧色无垠的大海,走完整座岛需要两周时间,岛的一半是树林与湖泊,另一半则是人类居住的城镇,数百年来有人迁走有人迁入,大自然却并非人类移居的理由,岛的美丽与安宁如花朵凋零般周而复始,巨龙出现之后带来的灾难几乎毁掉所有文明,人类渐渐学会反抗,拿起武器开始了与龙族长达数百年的战争,世世代代降生于此的人天生都被冠上所谓的屠龙使命。

可金的成长史却是这座岛上的一个传奇。

恶龙比强盗更凶残,它们是从天而降的恶魔,掠夺食物毁灭大地。你要杀龙,这是你的使命。这句话被一遍遍的灌输给金,但司空见惯的理念并不能让金有任何情绪波动,直到他听到了另一句话后,一个五岁儿童的世界观颠覆了——你是首领的继承人,这是你的命运。于是自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父母的金,得到了所有同龄人羡慕的目光,失去了他珍贵自在的童年。握笔绘制卷轴,他被完全的锁在了屋内观望窗外同龄人的玩闹,城镇之内没有首领,众人期望的眼神似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纤弱的肩膀,被迫推向道德制高点的锁链禁锢了他的双翅,秋在金终于撑不住压力倒下的那次决定暂时成为首领,直到金有能力继承的那一天。由姐姐替代自己执掌权力,这只是传奇中的冰山一角亦是所有的开端,也是翻开记载着每一位首领经历的书本的扉页。重新得到自由的金在八岁那年同朋友出游时,他因好奇而掉下了河。当同龄人开始拿起武器真正被训练成一个勇猛的战士时,他因被击败而失去成为战士的机会。十二岁,金再次握笔绘制着卷轴,却渴望能够同他人一样拿起武器,因为这是他们的天职,天生要与恶龙战斗。

可显然,这份天职并不属于金。

十五岁,金望着窗外的火焰蒸腾,扔下手中的笔。

只要能杀死一只龙就好,就一只。

只要一只,他就能打消所有人对自己鄙夷的目光,不再去绘制无用的图案,成为像秋一样优秀的首领。

这是他的梦想。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那个夜晚,他史无前例的击坠了一只龙。十五年悲惨的命运要被变了,只要他能找到那只被击坠掉落在森林中的龙,他就能证明自己并非无能,然而残酷的事实却告诉他——想多了。金在那一刹那终于明白了自己不受待见是有原因的。别人会在森林中丢了鞋子,而他却丢了一只龙,一只重要到能改变他一切的龙。

金懊恼地踢了一脚,坚硬无比的石头击打在脚趾上的钝痛让他扭曲了脸,接着便愤恨地拍掉挡在脸上的树枝,一枚薄而晶亮的鳞片随树枝的摆动自眼前掉落而下,雪白无暇的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

格瑞试着展开双翼,却感觉到背部撕裂般的疼,翼骨连接处疼的钻心,渐渐麻痹失去知觉。在梦里,他感觉到无数难以回想的可怖灾难全部重蹈覆辙,脚下的碎石陷落掉入岩浆,族人的死亡,身后巨龙的追赶,还有失去意识前那个少年用一种不知名的器具将他打中,四肢被缚动弹不得,无论如何挣扎都会牵扯到受伤的翼骨。他索性放弃了,躺在草地上等待伤势的恢复,这期间意识总是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恍惚间,他听到草地被踩踏的沙沙声。

 

 

金在抬眼看到下方的事物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缩到树后。他屏住呼吸,缓缓从探出脑袋。

咽了下口水,金走了出去,每走一步都在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直到走到龙的身旁,他擦掉额头冒出的薄汗。是那只全身雪白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的神秘的龙种,传言见者必亡,而这种恐怖的龙此时正被结实的粗绳捆住无法反抗,睡着了般的十分安静。

“是我做的。”许久许久,站在那儿愣着的他激动地将一只脚踩在了龙的身上,“耶,我终于击落了一只龙!”

忽然地,他看到对方的龙翼下那处明显的裂痕。红色的血珠滴滴流下,鳞片光滑平整的不像其他龙的粗糙,鬼使神差地,金伸出手去触摸那片染了红色的地方,在指尖刚刚触碰到时,龙的利爪突然抓了过来,吓得金差点摔倒在地,抬起头,他瞳孔睁大僵硬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起,紫藤色像是宝石一样明亮的双眸死死的盯着他,眼内黑色的瞳孔变得细长。

金闭上眼摇了摇头。别怕,这只龙的体型不大,它应该……吞不下去自己。“你现在动不了。”双手握住腰间的刀柄抽了出来,他走向前,“我能杀了你。”

龙尖锐的利爪嵌进草地里,睁大的明亮的眸子变得黯淡,金的心底流过一阵酸楚,那仿佛是已经对生命……彻底放弃了。金握紧刀将锋利的刃处举起,对准逆鳞处,只要将刀刺入那个地方,他就能改变现在糟糕的一切,他就能证明自己。

只要杀了它……

……

 

刀从手中滑落的同时,金似乎听到了那些嘈杂的话语,像利剑一样插在他的心上,割裂他早就抛弃不顾伤痕累累的自尊。那些话说的很对,他确实很没用,没用到有一只任人宰割的龙在自己面前他却无法结束它的生命。

沮丧和自卑感淹没了他,视线被泪水弄得模糊,他抬起手臂胡乱擦了一下捡起地上的刀,割开捆住对方的绳子。

 

 

 

门被推开的时候,秋温和的笑容在看到金后凝住了。

尽管她一直明白金很闹腾,经常会将尘土弄了满身才跑回家中,然而这一次秋是真真正正的怔住了。她可怜的弟弟像是遇上盗贼了一样衣衫褴褛,受到了惊吓似的双目无神,金木讷的关上门走进来,脚下一颤险些绊倒。

“金,你没事吧?”她扔下手里的文件将金拽到桌子旁。

金回过神,双眸的焦距恢复了,“姐姐。”

“他们又在嘲笑你了是吗?”叹口气,秋伸手轻轻地抚着金凌乱的头发,“也可能是龙跑了,没关系,下次再试试。”

这只安抚着他的手极为温热柔软,金缓缓张开口:“姐姐,我……”我杀不了龙。他转身走向房间:“我先去睡了,晚安姐姐。”

“……晚安。”秋困惑地看着推开了自己的弟弟,直到房间的门被关上。

 

昏暗的房间内,金深呼吸了一下,接着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般的靠着门滑了下去。

……太……太恐怖了!

那个时候,割着绳子的他无意间碰到对方翼骨下的伤痕,安静躺在地上的龙倏地像是被刺激到般一跃而起,背后被撞的好疼,胸口被厚实的龙爪按住无法移动,可怕血腥的记忆一一从脑中闪过,他透过窗户观望着每次恶龙的夜袭,巨龙曾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人类,用尖矛似的牙削断肢体,更常见的,是人类被龙息火焰瞬间烧成炭黑的躯体。他忘了巨龙掠过之处,从来都是焦土。自己会死,会被一下一下的咬碎分尸。金从那双被无限放大的紫藤色明亮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因恐惧而茫然的脸庞,他认命了的偏过头闭上眼,身体不住的战栗。

良久,没有想象中被撕开的疼痛,没有被烈火烧灼的高温,胸口的束缚消失了,睁开眼后面前却是空无一物,只有断裂的粗绳和掉落在一旁的短刀。

没有龙会放走送到眼前的人类,数百年来,人类与龙相遇从来都只有两个结局。可是就像金一样,那只龙放了他。

“为什么不杀我呢。”金看着手中的短刀,自言自语道。

 

 

 

紫堂幻忍住了打人的念头。他深呼吸着,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静谧的深夜,他点起蜡烛任由那夜晚的不速之客在图书馆内翻翻找找,微弱的烛火开始恍惚,紫堂幻拍拍额头赶走那难耐的困意。

“金,你到底这么晚找书做什么。”

“紫堂,龙族图鉴去哪了?”

紫堂幻耷拉下肩膀,“当然在长老们那儿。”

“……”

“啊对不起金,我不是有意的。”

金跳下了椅子,将翻乱的书柜整理好,“没事,我忘记了。那本书只有首领和继承人能看。”

屋外巨雷的炸响惊醒了快睡过去的紫堂幻,金的心跳加快,两人同时将视线移向窗外,本该是墨蓝的天空却燃起一片通明的火焰,似火雨般降落。

“是……是龙!”紫堂幻拿起一边的外套迅速穿好,“金,你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去找人!”

“紫堂,小心啊!”

好友消失在了黑夜中,惊雷又一次轰响,金反射性地眨了下眼。

……是啊,他早就被取消了继承人的资格。

 

 

 

…………

湖水的倒影里,格瑞看不到自己,那个身为人类时自己的脸。无奈地向后退着,他再次试图舒展双翼,撕裂的疼让他身体发颤,在忍受痛苦之间,他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格瑞抬起头,眯眸注视着不远处石块后的人。

 

在与紫眸相对的那一刻,金忘记了隐藏。拙劣的伪装技巧躲不过对方,这只龙的聪明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想,没有杀意和血腥填满的紫藤色双眸,冷淡的没有一丝波动。金一点一点的慢慢挪着步子走到离格瑞还有一小段距离处停了下来,微微不自在的打着招呼。

“那个,你和他们说的不太一样啊,”金托着腮不经意地说着:“长得好娇小。”

“……”

自尊心的一角崩塌了。

 

 

十五岁的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按在地上摩擦。真的,他可能想错了。如果上次是上天给他活着的机会那他为什么不珍惜?嘲笑龙的体型大概就和别人嘲笑自己拿不起盾牌一样令人恼火。“……我错了!等等!别!”在他反应过来转身想迈开步子跑时,龙爪已迅速地按在了他的后背,整个人都趴倒在柔软的草丛上,站不起来,爬不出去,龙的爪子似是山一样把他固定在了那儿,他像是一个玩物,被龙玩耍着欣赏着他受到惊吓的各种表情,就像幼时玩弄虫子般折磨生命,没有武器在手的人类在龙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被这么当做蝼蚁恣意玩弄,任由宰割。金的手伸到腰间抽出短刀,背后的龙爪松了些力的同时,他翻过身握紧刀,乱挥了过去。

龙黑色的瞳孔缩成了细长的线。

“我……”刀刃上有淡红的血,金抬头看向面前那紫色的,和其他凶残的龙一般满是杀意的双眼,怔愣之下将刀扔进了旁边的湖水中,“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直觉告诉他,他这下彻底完了。

白龙迈出了步子,金的脊背一阵凉一阵热,强烈的恐惧让他失去了呼吸,那只白龙一点点的向他走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他语无伦次的求饶着,狼狈的朝后退,直到两只手触碰不到地面。“哎?”扭头看去,金望见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下一秒,他被淹没在了冰凉的液体中。

 

 

 

…………

在格瑞的认知里,人类是一种令他极为讨厌的生物。

人类服从于欲,权利与虚荣让他们自相残杀露出扭曲的憎容,几百年的沧海桑田,人类世界始终充满着虚伪和谎言,龙族出现前如此,与龙族战争百年后亦没有任何质的改变,如同贝类将污脏散乱的泥沙吸附而来融合包裹成明亮的珍珠,细腻光滑的外表下依旧是沙粒,从前靠金钱获得权利,现在则是靠着屠杀龙族,稀有强大的龙的尸体好比一座金子堆成的高山,为人类换来荣誉和地位。少年的刀掉落在地,格瑞感知到对方心底流过的艰涩的苦楚,像是被枷锁桎梏的无奈,与清澈蓝眸不相符的沉重阴影覆盖在对方的心底。可即便如此,湖边的少年还是向他挥动了刀。格瑞觉得自己幼稚极了,幼稚到了忘记人类会因恐惧而除掉比自己强大的生物,忘记人类对自己的族人所做的事,哪怕身为高智慧龙族的他们从未真正参与过战争,人类也会是非不分地想方设法除掉神秘稀有的龙族。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坠落谷底。

 

格瑞亲眼看着金发少年一寸寸的沉入湖底,然后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出生在伯克岛的人类居然不会游泳。

 

湖水涌进了他的气管,与地面愈来愈远的自己几乎是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金,首领继承人,十五岁时不是死于病痛瘟疫和恶龙袭击,而是淹死在一片小湖里。这莫大的耻辱将会成为伯克岛生生世世的笑柄与闲谈。空气进入肺内的时候他难受的喘息着,停留在喉咙处的水变得火辣苦涩,他靠着石头坐在草地上,感觉到头顶处没有一点重量,无声息的,格瑞近距离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低下头,金下意识闭上眼,等到那笼罩着他的躯体离开之后,他伸手向头顶摸去,溺水时丢了的帽子,被完好的戴回了他的头上。

“……谢谢。”

龙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微微展开龙翼飞跃至湖另一边的树林。

 

十五年来,他和所有人一样曾疑问过为什么我们的命运就是要学会屠龙,可是当他从巨龙的双眼中看到狠戾与杀戮,听到因失去家人而悲伤的哀伤,看到庄稼被烧毁,遍地是残垣断壁时才会了解到,只有反抗和战争才是生存下来的唯一方式。

可是刚才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似乎从那双宝石般的紫眸中看到了像碎冰一样的清冷,却又温暖的令人沉沦。

 

 

 

曾经有族人告诉过格瑞,身为高智慧龙族,他们的智商相当于人类但比人类更理性。正因如此,格瑞才确定了一个事实,那个叫金的少年确实清奇,清奇到了让他迷惑。

比方说,睡眠时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人类的手停在半空中,距自己只有一点点的距离。格瑞无可奈何,只好离开去别的地方等待伤口愈合,但当他每走两步回头都会发现金若无其事的仰望远处,和自己的距离却丝毫不变时,他决定跃上高大的树木,远离那个奇怪的人类。金在树下望着他,一双澄澈的蓝眼里盛满了失落,最终垂下头走远了。热辣的阳光晒在皮肤上的灼烫感让他无法适从,格瑞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的是少年坐在地上孤零零的背影。金在用树枝画他,一笔一笔的用生疏的技巧在松软的泥土上划出痕迹,而格瑞则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次次的失败与沮丧,直到少年放弃了似的扔下树枝。格瑞注视着他的侧脸,伸出龙爪在金面前的地上一点点画出了少年的面貌,金转过头,用那双蓝眸打量着他,然后带着不安地,将那只手小心翼翼地向自己伸了过来。

这一次,格瑞没有闪躲。

 

 

 

…………

奇怪的事总是如来往的行人般接踵而至。夜晚入梦之前,紫堂幻会听到仓库内东西掉落的声响,凝住呼吸盯着窗外的夜色他做好着与盗贼相斗的准备,不少食物被扔到门外,他握紧床边的警铃,只待盗贼的身影出现。

仓库大开的门后,坦荡荡的走出了一个人。

紫堂幻睁大眼。

……???

僵硬了大概有三分钟,他松开了手躺回床上,决定忘掉刚才见到的一切。

于是接下来的五天,他总会看到金搬着食物从仓库里出来,但打扰他的睡眠并不算什么很重大的问题。紫堂幻在第六天夜里想起自己的东西留在了图书馆内,当还处于意识模糊状态的他走进图书馆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桌子上时,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紫堂!是我啊!”

 

金点亮了烛光将坐在地上的人扶起,紫堂幻的双目还呆滞着回不过神来,似乎是真的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金,”紫堂幻艰难地咽下了杯子中的水,“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养宠物了?”

“呃,我……”受到好友残念目光的注视,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是的。”

“我就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啊。”

“是只白色的野猫,我叫他小……不对,叫大白。”他将视线挪开,不想让对方从自己的眼里看出一点心虚的表现。

“……大白?”放下水杯,紫堂幻差点被水呛到,他没记错的话这分明是金去年瞒着秋悄悄养的白色流浪狗的名字。“算了,你小心一点吧,不要被你姐姐发现。”

“不好意思啊紫堂。”吐了吐舌,金眯眼对着他笑了一下。

 

 

 

睡眠成了格瑞最困难的事。

少年击落了他,损伤了他作为龙最重要的双翼,夜晚他在锥心的疼痛中半梦半醒,白昼他仰望天空,第一次感到分明有着能够搅碎白云的双翼,而那些飘过的厚云却是如此遥不可及。他渴望能够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进入城镇拿到那本龙族图鉴寻找真相,这本就是他来到伯克岛的原因。翼骨下的伤痕不再流出血液的那天,格瑞被一阵窸窣吵醒了。他转头向身后看去,眼底闪过一瞬震惊。

伤痕处被涂上碎成了泥的草药,金从竹箱中拿出洁净的纱布覆盖在上面,松开嘴里咬着的细绳时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

“……你醒啦。”像是做坏事被逮到的孩子一样,金笑的人畜无害,“我想帮你包扎下伤。”

见格瑞没有任何动作,金松了口气,将绳子绕过他的翼骨,格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翼被细绳一圈圈的绕起,忽然睁大双眼站了起来,脱离金对自己的摆弄。

“哎你别乱动啊!”提起竹箱跑到对方的面前,对方却是不情愿的躲避着他,“我是想帮你固定一下啊,有人摔断骨头的时候都这么做的!”

“……”龙翼被绑起来这简直如同绑起了人的四肢,比死还难受,他是不是没有搞清楚人和龙根本不是同一个定义!?

金抓住绳子的一端轻轻的拉了一下,接着他便被对方的动作扯的滑倒在地上。

“你……”与地面亲密接触着的他握紧了双手,金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擦掉脸上沾染的尘土,嘴角扬起弧度:“好吧,那我轻一点。”

格瑞看到对方迈出的步伐后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字:跑。

 

 

 

站在门前,金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落着的杂草和污泥,正当他思索着如何跟秋解释时,门被屋内的秋打开了。

秋望见他的穿着惊诧了一下后,淡淡的说道:“金,我要和你说件事。”

金茫然地眨着眼。

 

 

 

连着好几天,少年再也没有来过湖边。似乎是习惯性的,格瑞醒来时总以为是少年来打扰了自己,但周身除了不时吹过的柔和的风与过路的飞禽外,找不到任何人的身影,这代表着他能够好好的休息了。金经常精力充沛的对着他做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定期的喂食和触摸不知为何总让他有自己被对方当做了动物般对待的错觉,久而久之他没有精力去管少年闹腾什么了,随他开心就好。

因为他知道,少年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好奇而已,但是少年没有来的这几天里他竟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第二天格瑞依旧凝视着水面,不同的是,这一次水中的倒影有了变化。

 

【上,End】

 

 

【中:冰释】

秋离开了。她站在甲板上,身后是一同出行的全副武装的战士,在船帆展开时向自己挥着手道别,而他站在岸边和身边人一样回应着船上的人,强迫自己露出轻松的笑容。

在夜晚时,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放的都是岸边的这一幕,姐姐身为首领带着人们去讨伐龙穴,将胜利最后的希望赌注在这次的出征,他久久地站在海岸线上望着船只的身影消失在大海的边际,直至鲜红的旗帜与残阳的血红融为一体。闭上双眼,他似乎能够看到旗帜露出海面,船只劈开海浪向自己行驶而来,在甲板上向自己挥手的姐姐离岸边越来越近……或许,这种幻想他再也不能真正见到了。

讨伐龙穴,意味着必须与阿尔法龙①相斗,这更意味着自取灭亡。

自那日之后,金的身边少了嘲笑的讥讽,却多了遗憾的叹息,这比前者更残忍的扎伤着他的自尊。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结实的丝缠绕包裹住的茧,沉睡其中无法挣破坚硬的壳,变不成像姐姐那样优秀的人,成为不了众人拥护的首领,也许他的命运就是如此,永远无法真正的蜕变,永远都是涸辙之鲋。

紧紧裹着的被子中,金蜷起自己的身体。

 

①:比正常龙要大数十倍,龙穴的王,实力逆天的恐怖

 

…………

那个好几天没有到来的人,在他能够变化成人的那天回来了。

格瑞站在湖边极为冷淡地对视着金,他看着蓝色的双眸从迷茫变成了讶异,最终转为敌意。

“别想骗我,”似乎是压抑着怒火,金快步走上前来,向着腰间摸去的手发现那里早已没有佩戴着刀了,他站在离格瑞大约有四步之遥的地方,眼神锐利地完全没有以往地温和,“它伤的很重,你想杀它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可能就这么把它放了,而且是我先发现的它。”

听到后半句,格瑞鄙夷地瞥着他:“是谁告诉你,先发现的就是你的了。”

“到底是不是你把它杀了?”

少年的气势似是在逼问着他,不容他半途退出,那是这么久以来他初次见到对方眼里的不善,较之用刀威胁自己时更为锋利,可这种锋芒……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沉默了好久,格瑞向着湖泊的反方向而去,“随你怎么想。”天真愚笨的令人可笑又无奈,尽管这根本不是他的错,人类对龙所掌握的知识少之又少。

“等等!”

“……”

“你知不知道那只龙它不能飞起来,连食物都不能自己找,经常会昏迷过去,为了能得到荣誉和爱戴所以你就杀了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龙?你这个坏人!”

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一个极其悲伤而又无法辩解的事,仅仅是因睡眠的问题不愿多动,在金的话语里他就仿佛跟瘫痪了的残废似的。

“白痴。”千言万语,数日来所受的折磨和烦扰都变成了这两个字。

他站在湖泊之上的崖边,目送少年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在这之后的日子,金没有再来过,而格瑞也没有再回头。这只是一种证明,也是一种解脱。阴差阳错的玩耍总有到此为止的那天,孩童强烈的好奇心终有消减之时,对于龙千百年的寿命来说,耀眼的令人难忘的少年只不过是一个掀起了波澜但不足以留恋的过客罢了。

人类只懂得索取,越是单纯天真越是无情的榨取他所感兴趣的东西,失去兴趣时便毫不犹豫地抛弃淡忘。

 

 

上天总是捉弄认真而充满忧愁的人,它像是一个施虐者般将他人扔入火海并乐此不疲。格瑞在进入人群中的那一刻开始,他周身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路过时身旁莫名其妙翻了的水果摊,门墙上贴着的歪曲狰狞的肖像让他慢慢才意识到,那个被通缉的人就是自己。

他记得这是第一次来到伯克岛。

以及他从来都懒得去掺和人类的事,更别提抢劫。

可纸上就是这么写的,还形容自己是恶贯满盈。当他不解地仔细观察着纸上的字体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打算被他遗忘的人的笑脸。格瑞转头看去,一眼便瞅到那假装在看书的少年。

金悄咪咪地想扭头瞄他却突然对上一双紫眸,刹那间,他僵在了原地抬不起脚来。那人紫藤色的眼睛像极了白龙,似是结了霜一样深邃。

 

格瑞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拽住金的领子无视他的反抗和路人疑惑地眼光,沉默着将他强行拖到城镇外的悬崖边。

被拖着向悬崖边越来越近,挣脱不了束缚的金拔出刀划向对方,仅仅是一瞬间,他被扔到柔软的草地上,金甩掉脸上的细草,发觉那人将自己的双手按在地上,对方的脸离自己很近,慌张的蓝眼里有了几分怒意。“你干什么!”

“是我问你才对,”格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平淡的语调却莫名带着些压迫力,“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水果摊无缘无故打翻,墙上的贴纸,他人异样的眼神,让格瑞觉得自己在城镇中寸步难行。

因害怕而张大的眸子忽然变得坚定,金用低沉地与他不相符的语调说道:“把龙还给我。”

格瑞的眼底闪过惊愕。

湛蓝清澈地没有污浊的双眼,明明纯净的看不到一点欲念,可在沉浸其中的同时,一抹特殊的感情悄然流过格瑞的心底,是像流火一样酸苦、抓狂的疯长的恨意,单纯的恨意好像还隐藏着一丝哀恸,似他失去家人后抬眼望去十室九空的悲凉。

金双手的桎梏被松开了,格瑞站起身:“一只龙而已,你想要的话再去找一只不就好了。”他看着少年的双眼如同迷路的小鹿般变得黯淡,金垂下头。“明白就好,别再跟着我了。”就像孩子的玩具被别人抢走毁坏了一样不甘心的心情,得到了新的就不会再迷恋失去的。格瑞旋过身打算离去。这下……终于能彻底的摆脱累赘,断清关系了。

 

“可对我来说它不止是龙……它很重要。”悄咪咪地自言自语,让格瑞停住脚步。

“你根本不会懂,它是被我击中下来的,可是它和其他的龙不一样,它真的真的很好,虽然有时候不想理我,至少它不会觉得我烦。我只想……让它回来就好。”他的生活曲折而糟糕,在这种环境下一边承受闲言碎语的中伤一边努力挣破茧壳成为想成为的人,但一次次的失败最终让他放弃了,等到学会如何忘掉自尊心被刺伤的疼痛后他才明白,被他抛弃深埋的自卑早已像根一样深深扎在了心底,龙看向他的眼神里从来没有质疑,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人生并不是那么可悲。

“事实上你真的很烦。”而且从来没有觉得你不烦。

“你说什么?”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哭了。”

金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布满了温热的液体,他快速将泪水拭去,视线不到一秒又变得模糊,竟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格瑞偏头瞧着他那有些好笑的模样,叹口气。

既已是颠沛流离无处可去,那就选择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停留。

所以,他认了,他屈服了。

 

 

“……金,你也很好。”

 

 

 

 

…………

金强大的调整心态能力恐怕伯克岛上找不出第二个人,然而就在今天,当他亲眼目睹了某人长出宽大的双翼变成巨龙的过程后,比城墙还无坚不摧的心突然炸裂了。

 

超过了刺激接受极限的金被龙扔上了背,龙伸开双翼从悬崖边垂直飞起,他惊恐地抱住龙的脖子像是被猫咬掉了舌头般说不出话,他不敢睁开眼去看,不敢俯瞰地面的景色,甚至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被一只龙载着飞行。

 

姐姐。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知离他们降落到地面有多长时间了,金坐在海边两眼失焦的盯着一波波拍打礁石的海浪,与变回人类的格瑞相距一米远。

“好些了吗?”

金受惊似的打了个颤,见到旁边人的面孔后稳下了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我……好了。”

“那个地方容易被别人看到,我还是直接带你来这比较好。”

“这里是哪?”他环顾四周,夕阳已经快要沉入海面,跳动的光点闪烁,一切都是无比陌生。

“以前经常来的地方。”

“哦。”金注视着格瑞许久,对方好像没有再说话的打算。感觉和龙的时候没什么差别,那双眼睛……根本就没有变过。“那你为什么会……”

“之前受伤太重,没办法变化。”

不是,是想知道为什么龙会变成人啊。忍不住好奇心,正当他想开口问对方时,格瑞看向远处,蹙起眉。

“格瑞?”金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穿越在彩霞间的东西似乎在向着这边疾速而来,他眯眼仔细看着,还未看清再次被格瑞扔到背上,他不知道格瑞是什么时候变回了原形,格瑞飞行的速度较之前快的不止一倍,耳边龙翼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猎猎声,仿佛是逃跑一般划开云雾穿越大海。

 

 

凯莉降落在岛上,遥望着已经飞到远处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

 

…………

金等待着船只归来。

他站在那日姐姐离开的岸边等待着,从日出到日落,潮汐翻涌了无数次,他始终等不到远处海面出现的那面旗帜。

三个月后,夏末已至,绿茵渐渐褪去,当第一片绒雪从天上飘落而下时,破损烂掉的旗出现了,它失去鲜红变成了焦黑,苍凉凄然地驶向岸边。

像他期望中的那样,姐姐回来了,只是脸色灰白的如同死尸一般,金望着那张陌生的脸竟是不知道如何张口说话。深夜,他透过门缝借着烛光看到姐姐这样疲惫的模样,她像是整个人都被抽走了灵魂只是一副躯壳。

他第一次觉得姐姐温柔的眼里好像看不到自己了。

 

讨伐失败,死去的人尸骨无存,活着回来的人因看着巨龙吃下战友却无能为力的愧疚而暂时失了心智,更难逃脱更加危险的龙穴深处,炼狱一般的恐怖经历给许多人造成了阴影。金靠在门上,在眶中打转的眼泪被强行的逼了回去。做出讨伐决定的是秋,确定龙穴位置的是秋,姐姐所承受的压力和负罪感他无法想象,背负着那么多人的生命,他好怕姐姐会就此垮掉。他走出房间坐到她身旁,拿过放在桌上还未绘制完的地图,秋回来的第五天夜里,她对着金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秋安抚着他的头发,“我还要……准备下一次讨伐。”

 

 

 

格瑞对金负面情绪的感知愈来愈强烈。

接二连三的灾难降临,龙族夜袭了城镇,普通的龙群中有时会飞来好几只更巨大具攻击性的龙,但无一例外都是智商低下只懂得杀戮的猛兽,即便如此城镇那处的火光却依然亮的耀眼。

这场夜袭之后,金的眼里失去了平日的光芒。他抱着自己不放,滴滴落下的泪水打湿了衣衫,金所有被埋藏着的、从未释放过的压抑都仿佛决堤了般流入他的心里,沉重的他几乎无法承受。他用龙翼为金遮挡着寒冷的夜风,金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清晰可见的泪痕还挂在脸上。

为什么他会努力的学习绘制地图,格瑞思考着金的话语,一切都明白了——那是他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必须要做的第一步,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他紧紧的握着笔,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在卷轴上画下最后一笔。

结局悲壮而惨烈,他又失败了。格瑞望见金画的那一条扭曲的线,毫不掩饰地翻着白眼。

“呃……格瑞……”畏怯地稍稍抬眼瞄着对方,“到底怎么画嘛。”

被无辜的双眸盯着,格瑞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碎裂的心态,一只手搂着金,右手握住对方的手。

心里有几分委屈地看着卷轴上的线条,为什么格瑞是龙却画画这么好呢?金不知不觉将视线移到对方那比自己要大一些的手上。比起自己来说格瑞的肤色要更接近苍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总之无论是人还是龙,格瑞都好看的过分就是了,金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当初杀不了格瑞就是因为这只白龙太漂亮,实在下不去手。

“记住了吗?”

“啊?记,记住了……”他心虚地移开视线,格瑞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手却没有拿开。

“……你根本没记吧。”

仿佛是被戳穿了想法,金将自己的脑袋垂的更低了,“对不起。”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金吓得不敢说话,他看到对方翻开了一张新的卷轴:“这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不是遇上了金,格瑞觉得自己可能从来不会发现自己的毅力竟会如此强。直到金失去了耐性手指酸的握不住笔时,他忽然放弃了似的走到树边靠着树午休,将笔和纸留给了格瑞。

“……”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格瑞强大的自控力让他保持着理性。盯着手上的纸笔,他看了一眼睡着的金,在纸上画出了少年的睡颜。不过这幅画最后被他从本子里撕掉了。

“格瑞,你到底画了什么啊?”

“画废了的纸而已。”

 

 

 

一次普通的夜袭,足以证明人类的力量消减到什么地步。

秋的眉间总是皱起着,粮食的储备成了最大的问题,毁掉的建筑让数人都无家可归,与龙战斗的战士太少了,半数都牺牲在了龙穴中,剩下的一半惊魂未定失去斗志,仅还有另一半的人浴血奋战,训练营提前招收孩子培养为战士,金下定决心参加了之后,所有训练营的人在看到他时都露出了惊呆的表情,于是格瑞便经常看到金身上磨出的新旧伤痕。

“你是要开始杀龙了?”格瑞不打算再装作对他每天新添的伤无视。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杀……”紫藤色的眸子淡漠地凝望着他,最后一个字他愣是说不出口。什么都瞒不过格瑞,因为他是特殊的龙吗?

“按他们教你的那种办法杀龙,我觉得跟送死差不多。”

“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金,”他向金伸出手,金会意地拿出纸笔递了过去,“龙的弱点不止有一个。”

“……格瑞你为什么会……”

看穿了金的疑问,格瑞打开本子在纸上熟练的挥着笔。

“它们的生死与我无关。”

他熟知每一种龙的弱点,毫不在意的讲述着致命的要点,金隐隐的觉得,他对于人与龙间的战争似乎从未有过兴趣。

 

是啊……格瑞真正想要的是回到家乡。

可是一旦得到龙族图鉴,格瑞就会离开了。

 

 

金的生活天翻地覆,他出色的表现令众人讶异不已,但是秋在下一次讨伐前,终于疲惫过度身体不支倒下了。金坐在床前,呆滞地望着姐姐无血色的唇和苍白的脸孔,为她拉好的被角。他劳累的姐姐,总算可以真的躺在床上休息一下了,卸下肩上所有的重担,不用去为粮食与资源的问题烦恼,也不用再去作为领头人出征龙穴,至于这些被她暂时放在一边的东西,就由他帮她承担吧。这一次,他想要彻底的解决掉阿尔法摧毁龙穴,只有这样自己这无用的人生才会变得有意义,即使是牺牲了也罢,毕竟她已经……为了他强迫自己好多好多年了。他制定方案,将格瑞教给他的知识一一分类,作为讨伐的带领者,他被恢复了继承人的身份,那本离开了他数年的书本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出征前他顶着风雪跑向湖边,冰雪覆盖了绿草,湖面的边缘也已结冰,但是那个人依旧在那里,似乎只是等待着自己。

 

“格瑞。”他将书紧紧的抱在怀里,由于跑的太厉害喘个不停,“我,我恢复继承人的身份了。”

“天太冷,这么着急出来小心生病。”格瑞回应的很平淡,脸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一点点的向格瑞走了过去,将怀中的书递给了对方:“我拿到龙族图鉴啦。”

“为什么会拿来给我?”格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质疑。

“你想用这个知道家乡在哪不是吗?”

“嗯。”

“那么格瑞,”他眯起眼露出最正常的笑容。“好不容易找到家乡和家人,你……回去吧。”格瑞接过书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个书泛黄的封面,金走上前大大的拥抱了他一下,“再见,格瑞。”

也许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许他……再也不能来这个地方了。

出生在伯克岛,他的使命就是要将自己的生命献给战争。

他第一次坐上战船,站在甲板上与岸上的人挥着手,只是在人群中他看不到那个和自己同样有着金发蓝眼的人,他看着自己离岸边越来越远驶向太阳,直到看不到伯克岛最高的山顶。姐姐每次出征时,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有这种心情?可能他再也看不到姐姐的笑容,感受不到姐姐温暖的手掌了。在海风中,他尽力没有让自己的眼眶蓄上泪水。龙穴内,巨龙攀爬在墙壁和凸起的石块上张大着嘴发出刺耳的吼叫,金将所有屠龙的技巧告知了船上的人,普通的龙不再变得难以对付,越是向着深处而去巨龙越是强大残暴,四通八达的巢穴里燃着岩浆似的焰火,直至他们看到了那只庞大无比长相极其骇人的阿尔法。霎时间,恐惧占据了所有人的大脑。阿尔法毁了战船,金抱着最后的希望跳上它的头部,但当刀刃刺过去逆鳞的时候,刀刃断裂了。

金懵在了那儿,一同出征的人都掉入大海不知死活,在生死攸关之际,全身雪白的龙劈开火焰向他冲来,阿尔法的龙息震塌了整座巢穴,金只能感觉到自己被紧紧的抱着,他和对方一起不停地坠落,耳边石块相撞的声音连绵不绝。

【中,End】

 

 

【下:消融】

石块跌落在他的身上。他抱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少年,从洞穴中用龙爪挖开石堆,灰尘与岩浆顺着石缝流下,出生在极寒之地的他不耐高温,流浆浇在他的身上痛苦不堪,他咬紧牙关死死抠紧着石壁,一步一步步履维艰地向上爬着,向着岩浆流下的地方攀爬,他的躯体遍体鳞伤,麻木了感官冲出石堆。

格瑞明白,他的病已经开始完全发作了。

就像他死去的同族。

他从龙穴而出跳下大海登上冰面,冷雪伴着寒风落在他的身上,他在冰面上快速的奔跑,向着他记忆中的方向奔去,积雪落满他的翼骨,龙爪上累起厚厚的冰霜,但他感觉不到冷,他只能感到身体里那像快要爆裂而出的火焰的剧痛和背上少年微弱的呼吸,翼骨处的重伤似是被刀子般的寒风重新撕裂开,即便如此,他依然要带着少年回到家乡,回到伯克岛。他的梦想还未完成,他还没有见过这世上许多醇美又酸涩的东西,他还有身边爱护他的亲人和朋友,他和只能流浪的自己不同。

家乡,是多么令人渴望回到的地方啊。

 

他精疲力竭,最终在伯克岛旁的那座小岛上停下。被放在岸上时金被震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皮伸手遮挡着不停落下的碎雪,瞄到身边皱眉喘息着的人,细若游丝地唤道:“格瑞。”

“金,”格瑞将自己覆在金的上方帮他遮住了雪,“我带你回来了。”

透过缝隙,金看到了远处的天空中向这边飞来的庞然大物,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我失败了。”

“什么?”远空中传来巨雷般的吼声,格瑞扭头看去,阿尔法以平稳的速度朝这边飞着。

“我到最后还是没做成想做的事……”泪水从眼角滑落,自卑与懊悔冲刷着他好不容易垒起的意志城墙,再过不了多久伯克岛即将成为人间地狱,这都是他自大妄为的结果。

“金,你还有机会的。”

“……我做不到了。”

少年用尽了所有力气似的合上双眸,泪痕还留在眼侧。

格瑞回头望着那身躯庞大笨重的阿尔法。

 

 

“我替你做。”

风雪吹落,格瑞咬破自己的嘴唇,血液自咬伤处漫出,他吻上金,将自己温热的血递进了他的口中。“我一定会回来。”这是我们两个的约定。他抵上对方的额头,轻轻说道。

语毕,格瑞走到海边跃上天空。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便明白,龙的使命很简单,他们的一辈子就是在寻找能够降落的方向,展开双翼划过海浪,穿越云雾与雷电,数百年,数千年,直至看到翻涌巨浪之后的那一处彼岸。他始终遵从,他毫不质疑,因此他一直渴望着回到故乡。在种族迁徙的途中族人死去了,客死他乡,留下他独自在外漂泊,找不到回去的路,龙穴成了他暂时停脚的地方,意外中他得知伯克岛的龙族图鉴能够找到自己种族的历史,寻到故乡的所在地。他疯了一样的从龙穴中逃逸出来的行为惹怒了阿尔法,那个智力低下身形庞大的龙派出喽啰追杀他,就在这个过程中他被金击落了。在金交给他书的时候,他迷茫了。他到底是该回到家乡,还是停留此地?金为什么会突然地恢复了身份,种种的缘由在他想通之后,才发现这个笨蛋已经跑去龙穴送死了。少年单纯的以为自己能承担一切,明明是有着力量却不懂得如何挣破茧壳,可是他早该意识到在金将自己射落的那一天起,命运女神就已经任性的用手指将这两根本无交集的线相互缠绕在一起牵扯着彼此,他在选择回来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他已经找到了彼岸,也许他的使命就是要完成另一个人的使命。

这个人做不到的事,他要帮他完成。

他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在阿尔法的龙息火焰中飞行,撕咬对方坚硬的鳞片,他将阿尔法带领到云层叠厚的天空借着大自然的冰雪将对方的龙息冰冻成霜,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量。

 

厚厚的云层遮蔽了高空,剧烈的爆炸声惊动了伯克岛上的所有人,一片沉寂之后,尸体残骸的碎片随着冰雪飘落而下,一团火焰坠入海底。

 

 

漫长的冬季过去了,冰雪消融,短暂夏日的夜晚,金如往常一样坐在那个较高的地方用布子仔细的擦拭着鳞片。他在岸边找到了沾染着血碎裂了的白色龙鳞,可找遍每个角落,都没有那人一点点的足迹。

似乎随着火焰沉于海底之时,那个人也同时随着风雪消逝了,只能从模糊的记忆中搜寻,记得那人说,他会回来。

……

骗子。

他拿起擦拭干净的鳞片,喃喃道。

“你根本就没回来。”

 

【下,End】

 

 

 

 

 

 

 

 

 

 

 

 

 

 





【后续(刚才那个End是假的)】

凯莉翻阅着龙族图鉴,看到对方从屋内出来拿出了她嘴里的糖果,“要走了?”

“嗯。”那人简短的回答道。

“伤刚刚好就要走,”她将书合住放回书架,“救了你一命居然都不报答下我。”

“总之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是想知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到家乡了吗?”

他走到海岸,极为黯淡的星辰点缀着漫无边际的夜空,幽静而安宁,像极了少年将他射落的那天。

 

“那是我和他的约定。”

 

【End(真)】

注:龙血有治伤养身的功效,别问我这什么设定这应该算是野史【。】

凯莉的身份大概相当于原作主角的妈【啥


【后续番外戳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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